【和而不同】
由于自滿、浮夸和墮怠,那些越是成功的企業(yè)、民族和國家,越容易陷入這種不自知的危機中。
韓和元
電影《長安三萬里》上演后,各種評論都有。但鮮有人提及,從盛唐到亂唐,從開元盛世到安史之亂,從“煙花三月下?lián)P州”的繁華,到“國破山河在,城春草木深”的悲涼,往往只在一瞬間這事實??v觀古今中外,無論是企業(yè)、民族或是國家,最容易遭到危機的時候,往往不是困難最多的時候。相反,危機往往都是在其獲得巨大的成功的時候。所謂“生于憂患,死于安樂”,就是這種狀況。
那么,造成這種現(xiàn)象的深層次原因是什么呢?有人將其歸結為宿命。英國著名歷史學家阿諾德·約瑟夫·湯因比則持有不同觀點,他認為造成這種現(xiàn)象的關鍵在于:獲得大成功后,人們尤其是領導者的自滿及因這種自滿而引發(fā)的麻木。誠如他在那本偉大的著作《歷史研究》中所指出的,“在獲得偉大的成功后,人類都會趨向于可怕的墮落。這種墮落并非出于宿命,而是由于成功常使得人們趨于自滿、浮夸,進而墮怠……”
在困難時期,生存及發(fā)展的條件雖惡劣,但大部分的領導者都能集中力量共同奮斗,領導者在決策方面彈性也頗大,因而對危機的適應性也較強。在這期間,只要有改變的方向,民眾的精神也往往都表現(xiàn)得很積極,而且創(chuàng)造力亦都不錯,即使在困難及挫折的重重包圍下,這些勇敢直前的企業(yè)、民族和國家,卻有著讓人吃驚的適應力和應變的能力。為了突破那些問題以爭取生存空間,通常都能累積更多的實力。因此,等到他們能克服這些惡劣生態(tài)后,實力經常會有大幅度的展現(xiàn),競爭力也大超競爭對手,進而造成空前的成功。
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,這個企業(yè)、民族和國家往往也就陷入了難以克服的危機之中。轟然倒塌的三株集團是如此,曾經叱咤風云的恒大公司是如此,亞歷山大的馬其頓是如此,開元盛世后的唐王朝更是如此。
這里不得不談到所謂的企業(yè)、民族和國家文化,這些由歷代最優(yōu)秀的人們,以實際行動所建立的文化,對企業(yè)、民族和國家從克服困難到邁向大成功,的確有很大的貢獻。但這些文化運用不當,也會成為企業(yè)、民族和國家的致命累贅。曾將史蒂夫·喬布斯逐出蘋果公司的約翰·史考利,在其自傳《奧德賽:從百事可樂到蘋果》一書里這樣寫道:“一個組織里成功的文化,經常會使得它的成員有足夠的理由,認為依循這一習慣去辦事,會更為舒服、更為自在,也更為完全,也正是因此,人們于不自不覺中,反受到了它的限制和約束,慢慢的就演變?yōu)榉忾]型的思考,僵化了組織成長所最重要的生態(tài)適應力。那些因為成功而塑造的文化,一旦被組織請上神龕,那么她將用自己的行動寫下歷史的遺囑?!?/p>
的確,成功的經驗總會令人難以忘懷,特別是一個在艱苦奮斗中獲得空前成功的文化,經常充滿著太多的神話、有著太多的故事和傳統(tǒng)。由于有著那些真實的、成功的實績,這些文化逐漸變得神圣不可侵犯。組織中那些敢于質疑的人,往往會被人們視為叛徒。也正是基于此,即使頗具創(chuàng)新力的領導人,也很少敢直接向這些可能已不合適宜的文化發(fā)出挑戰(zhàn)。在這時,這些成功的企業(yè)、民族和國家的最大的敵人,已經不再是別人,而是他自己了。
正如思想家蘇格拉底所告訴我們的,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不變的,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本身。我們需要認識到的是,在A時點上行之有效的政策,并不見得適應于B時點,因為二者間的約束條件決定了他們不可能一樣。也正是因此,由于自滿、浮夸和墮怠,那些越是成功的企業(yè)、民族和國家,越容易陷入這種不自知的危機中。太多的神話、太多的故事、太多的傳統(tǒng)會使應有的適應力衰退,太多的必然及應該,也使得人們無法發(fā)揮創(chuàng)新性的想象力。
必須認識到,強有力的企業(yè)、民族和國家文化能表現(xiàn)出一貫性的承諾及能力,能協(xié)調組織成功執(zhí)行其必要的戰(zhàn)略,從而能滿足企業(yè)、民族和國家的社會發(fā)展需要,爭取競爭優(yōu)勢。這種強有力的戰(zhàn)略,意味著其必須能夠隨環(huán)境的變化而做出必需的調適。若是不能夠予以適應性調適,那么這個企業(yè)、民族和國家的逐漸衰微,也就成為一種必然。
史考利在《奧德賽:從百事可樂到蘋果》一書里一再告誡我們:“一個超級成功的組織,在他的文化中,傳承中更需要更新,因為只有這樣,組織成員才能夠真正體認,今天所作的是對未來的投資,而不是過去的反映”。企業(yè)如此,民族和國家亦然。
(作者系廣州經濟學者)
本報專欄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,特此說明。